【聲援鄭性澤】死刑:一場思辨之旅

⊙陳郁琦

今年三月及四月份,在台權會南部辦公室安排之下,廢死聯盟的張娟芬到南台灣大專院校各進行了六場演講,兩個月下來共講了十二場。雖然每場主題不盡相同,卻也幾乎環扣著鄭性澤案。十二場演講聽下來,我不敢說對鄭性澤案瞭若指掌,但若要我說明鄭性澤案的來龍去脈,也可以班門弄斧說明一下了。不過收穫最多的,不是對鄭性澤案的了解,反而是每場演講後五花八門的Q&A,及最重要的:身為社會中的少數意見,如何心平氣和地與整個社會溝通?

社會的少數意見

支持廢除死刑,無疑是社會的少數意見,且是極為少數的意見。在這個死刑及廢死團體極度被汙名化的社會中,身為社會的少數意見,該如何跟多數溝通?如何努力撐開僅剩的一點思辨空間?

三月的演講結束後,緊接著是Toshi Kazama在高雄的「看見生命的顏色」攝影展。在導覽的過程中,我偷偷的運用了娟芬的談話技巧:心平氣和、有條不紊;更重要的是─找到對方與自己相同的地方,絕不去扭曲對方的想法,更不要在情緒上造成對立。這些看似簡單的談話技巧,運用在公共議題,甚至如廢死這般激烈的議題上,卻是再實用不過了。

沒錯!無論廢死或反廢死,我們最大的共通點就是:我們同樣認為受害者(及其家屬)很可憐,需要被保護;我們都同樣認為加害者很可惡,需要被制裁;我們都同樣希望這個社會能夠真正實現正義。不過,怎麼樣才叫做實現正義?或是,怎樣是不正義的?

死刑好像跟我想的不一樣?

在演講前,看展覽前,大多數人對於死刑都抱有極正面的期待,認為死刑就是正義的化身,必定要有死刑,正義才能被實現。沒有死刑,就沒有嚇阻效果,犯罪率會增加,壞人會變多;並認為,目前的死刑犯,都已經司法謹慎審判,肯定是罪證確鑿,罪該萬死。

這一系列南台灣巡迴講座,除了是一趟思辨的旅程,也是一趟「破除迷思」的旅程。除了用鄭性澤案來告訴大家,瑕疵這麼多的案子,還可以被判處死刑定讞以外;更告訴大家:原來學術研究成果指出,死刑沒有嚇阻效果,破案率提升,才有嚇阻效果;廢死聯盟,也從不主張明天就要把死刑犯都放出來,而是主張「暫停執行」。唯有暫停執行,才有可能慢下來,去重新認真檢視目前這五十六名死刑犯,是否有哪個地方缺乏證據就逕行審判,是否有可能錯殺了無辜的人。

此外,這一系列思辨過程,更是建構「正義」想像的過程。我們都同意罪有應得,但是否每個人都同意「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樣的報復式正義?強暴犯就應被強暴?小偷就應該被偷東西?若我們不喜歡報復式正義,那麼哪一種正義的形式是我們想要且需要的?

娟芬在很多場演講裡不厭其煩的談到:或許我們應該思考修復式正義。修復式正義的正義觀,除了懲罰加害人、支持被害人之外,更是要重建整個社會的信任。挪威的殺人魔兇殘的惡行導致七十七個人死亡,但挪威人心裡沒有仇恨,更沒有人人喊殺,而是希望用愛及民主來修復社會的傷痕,將監獄當作具教化功能的資源回收廠,而不是焚化垃圾的焚化爐。這樣的社會,很令人羨慕。我相信,廢死聯盟一點一滴的耕耘,努力撐起有限的思辨空間,平衡廢死與反廢死言論的蹺蹺板,這樣的社會,很快就會到來。

*本文刊登於第8期《廢話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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