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我們》台中場觀眾心得

重新思考死刑的代價

文/易冠霈

我是易冠霈,是《後來的我們》台中場的展場志工,這算是我第一次深入了解廢死議題!

其實,在這次展覽前,我一直對於廢死議題的立場搖擺不定,甚至感到極度矛盾。坦白說,連對於自己要當導覽志工,向大眾介紹廢死議題,都問了自己數次:「我這麼做,真的對嗎?」、「倡議廢除死刑真的對社會有正面影響嗎?」

整天下來,我經歷了數次關於死刑相關的對話,有些很長,像是剛開展時聽到李宣毅律師導覽,聽了李律師詳細地解釋台灣現行的獄政制度,破解我原先很多的迷思和邏輯謬誤。雖然有些較短暫,像是無法回答民眾問題時,我向夥伴請益的時刻,又或者是準備和休息時,我詢問夥伴進入議題的動機。但是,每個對話內容都讓我印象深刻,每一次對話都像一雙雙巧手,替我將纏繞在一起的諸多困惑,溫柔地解開。

下午,主辦單位邀請曾經遭死刑判決確定的徐自強先生,進行一場互動式講座。整場講座,一股無法言喻的感受不停地在心頭打轉,我注視著眼前的講者,無法想像他曾經是被社會唾棄甚至厭惡的人呢!「如果是十年前,我應該會對這個人有莫名很大的恐懼吧?」更不用說嘗試去看見死刑標籤下的他或是聽見他的聲音,而他竟無辜地在死刑牢房中待了將近二十年……!「如果他一直未平反成功,我是否會因為罪無可赦的殺人犯標籤而害怕或仇視他?」我不禁開始思考…… 冤獄帶給曾經被判死刑者的影響,該有多大呢?有一群人,也是無辜的受害者,那就是受刑人身邊的人們。

講座中我向徐自強問道:「入監後,第一次看到家人是什麼感覺呢?」

他說:「正要踏入電話亭(編按:會客隔間)時有多雀躍,準備踏離電話亭時就有多心碎…… 我的家人那時候不敢在晚上接電話,因為很有可能就是叫他們去收屍。」聽的當下,連結到這次展覽的其中一區〈意料之外的受害者〉(即受刑人的家屬),讓我不禁開始思考…… 死刑的代價,不僅僅只是冤獄而已,還有身邊的人們,也要一同經歷這些煎熬委屈卻又無可訴說的日子。那麼,當初建立死刑制度時,是否考慮過這些無法補償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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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易冠霈為法國友人導覽。圖/廢死聯盟

當展覽志工的隔周,我邀請來訪台中的三位法國朋友一起來看展,並擔任他們的導覽人員。他們是我遇過有最多提問的一組觀展者,且多數提問是對於獄政的好奇。有好多疑問甚至是我未曾想過的,因此只要稍有不確定,我便會趕緊向廢死聯盟的夥伴求救;這個過程,也讓我再度對於死刑有更深入的了解,或者說,更多的質疑。此外,我也意外地在導覽中兼任了同步口譯,這真是個非常突然的挑戰!題外話,不久前聽說過同步口譯壓力很大,真正經歷過後發現確實壓力非常大!

雖然他們來自世界上第三十五個廢死的國家—法國,但三位對於廢死的看法,卻各不相同,有支持、有反對,也有感到不確定立場的。反對廢死的朋友覺得如果沒有死刑,某些重罪者很可能出獄後再次犯下重罪。可是,沒有人可以決定另一個人是否可教化,甚至是否應該被剝奪生命權。我腦袋浮現1.368坪死囚舍房空間裡的監視器,二十四小時看著受刑人的一舉一動,以及廢死聯盟夥伴小豌所說的「某些基本人權,或許是有條件的」這句話。

擔任導覽志工的過程中,我有機會與很多支持死刑的大眾對話,感受到許多人對於廢死抱有很大的恐懼,就和原先的我一樣。我猜想或許是因為大家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犯案者,以及擔憂往後是否類似案件可能發生在自己生活周遭。而面對恐懼時逃離,是人的本能,所以想要將帶來恐懼的引發事件去除,因此支持用死刑將罪犯去除。可是,這個逃離方式,並未能有效預防甚至阻止下一次的事件再次發生。

整個任務結束後,我想起李宣毅律師在開幕時說的那句話:「其實,大家的目標是一致的,我們都希望社會更安全和美好,只是彼此的方法不同,所以我們的目標是一起討論,如何讓這條路可以順利一些。」

最後,我非常感謝廢死聯盟和相關組織,為這次展覽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很謝謝在展覽過程中,遇見的所有廢死聯盟的夥伴,很有耐性地聆聽我的疑問,一一解開我的疑惑,還分享了自身在議題上的經驗和觀察,每一次對話對我而言,都真的好珍貴呀!


被判了死刑就不被當人?

文/Chloé Bacon

中譯/吳佳臻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做Chloé Bacon,今年十九歲,來台灣做交換學生。感謝冠霈、小豌和所有工作人員,讓我有機會看到跟台灣死刑相關、這麼有意義的展覽。我的一些心得如下。

首先,我們看到最近死刑犯的畫作,大部分呈現自由、家庭、大自然等這些他們無法享有的主題,我真的很欣賞死刑犯能透過藝術、繪畫和書法表達感受,即使他們已經被判了死刑,他們仍應享有所有的權利,而藝術是表達情緒最極致的方式。

我們也可以看到死刑牢房的重現,在這個「房間」裡,沒有太多物品:一個水桶用來解決生活需求、地板兩張睡覺的床墊和一個小層架。此外,受刑人的光線或新鮮空氣很不足夠。我不禁反問自己關於死刑犯的生活條件:「是因為他們被了判死刑,所以才無法再被當作人類嗎?」這也是該展覽帶出來的提問。

最後,讓我最驚訝的是,死刑犯完全不會知道他們哪一天會被執行。這個展覽讓我能設身處地體會死刑犯的生活與心情,並思考到每天醒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天,這真的是人生嗎?這個展覽內容讓人感到不舒服但又很豐富,同時讓人思考到死刑犯的心理狀態。

死刑在台灣終究是個爭論不休的議題,用死刑處罰嚴重犯行和嚇阻可能的犯罪固然是有效率的,但是台灣死刑犯卻是生活在孤立、環境差、親友會客和醫療照顧都有限、沒什麼教化活動的狀況之下,受刑人的人權和處遇令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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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我們》於台中放送局展出。圖/曾祈惟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