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犯的最後一天《廢話電子報第91期》

 

 

 
廢話電子報第91期  2016/12/08

 

編輯室報告

在類似心靈雞湯的巴拉巴拉格言集裡面,時常會叫你想一想:「如果今天是你人生的最後一天,你會怎麼做?」裡面會充滿著愛與陽光,讓人痛哭流涕、幡然悔悟,抱一抱家人,最後得到人生的真諦。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確定今天是自己的最後一天,知道的只有一種人─死刑犯。

 

雨果的《死刑犯的最後一天》是心靈雞湯的黑暗版,滴答滴答,時間帶來斷頭台,滴答滴答,斷頭臺斬斷的不僅是生命,是希望、是人與人間的關係性,滴答滴答,你還說的出「最後」嗎?

 

本期電子報邀請劉繼蔚律師為我們寫下對於《死刑犯的最後一天》一書的心得,帶我們去到那轉眼而逝,又度日如年的瞬間;同時廢話電子報的記者們也安排了陳以文導演的專訪,陳以文導演被雨果的《死刑犯的最後一天》啟發,寫下了同名舞台劇,187年前的巴黎、187年後的台灣,兩位死刑犯,一個在廣場中被砍頭,一個在監所槍決,卻共享著相同的最後一天。

 

舞台劇《死刑犯的最後一天》將於2017年第三度演出,編輯部邀請你我一同觀賞,一個男人死前最後一段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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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刑犯的最後一天》心得分享                                                                                                                                                文/劉繼蔚(律師)

答應廢死聯盟寫心得以後,卻總是沒有勇氣去翻開書本,也沒有動力開新檔案,寫下一兩句話,就像那份一直無法重開起來完成的文件,總是擺在待辦事項清單中。回憶太短,而遺憾太長,讓人只能拾起俗豔的陳詞,妝點字裡行間的苦澀。

 

看到書名的那一瞬間,最先拉住我的不是死刑犯,也不是最後一天,而是最後那兩個字。不管是最後一秒一分一刻一時一天…,生與死間總是那麼深邃悠長。好長一段時間,我總想著在空缺的那段記憶中,那裡是一片漂浮的虛空,朝向一片不再痛苦的溫暖海洋、或者爛污的泥塘,墜落。思緒偶而,又躺回到某個沒有護欄的屋頂邊,想著翻個身就會終結掉一切的事。中學物理說,離地高度60公尺的自由落體,約需要3.5秒落地,大概就是還可以倒數幾下,一、二、三,然後,碰!有人說,在那一段時間,會看見人生的跑馬燈飛速閃過,想我乏善可陳的人生,大概不到一秒就跑完了;「那剩下的時間要想什麼呢?」,自問著,突然惶恐驚懼了起來。後來,有一陣子的網路小說很喜歡寫「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回想起來,那已經記不得的什麼生死之間,好像就是一陣濃重的恐怖陰霾,糾纏不去。

 

讀到本書原著時,那中二地、意識流般地,奔騰流洩的思緒,多彩豔麗的敘事,總一再提醒我那個倔強任性,但又有著柔軟內心、跳躍思緒的孩子。我想起有人說:「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在漫長的歲月中等死,其實是一種折磨?」,伴著一抹習慣掛在嘴角的淺笑,隨著他的身體,在回憶裡左右晃動著。也許,那個因為「等死」而無限延長、累積的恐懼,以及那已稱不上人生的人生,足以消磨人們的一切,包括那將死的、未死的、牆裡的、牆外的一切,與一切我們認為值得死亡的仇恨、恐慌、與敵意。我無意消磨死亡作為工具的威力,只是從生到死的一切,就如原著的敘事進程一般,從殷切期盼的轉瞬而逝,到生死狹縫間的度日如年,華麗的文字如同那凝鍊了瘋狂的各種妄想與心念流動,嘲笑著人們,那敲鑼打鼓驅除而後快的激情噪響,就像放著鞭炮驅趕已成幻夢的年獸。

 

還記得友人說到的那位大哥,早已在歲月中,連同戾氣與傲氣消磨殆盡,成為一個垂暮求死的囚徒,囚困在這個世界高築堡壘外的那片虛空,撐起這個社會仰望的,虛空下那片彩繪著安全與洩憤的天幕。惡魔螁去了由無知與市場需要創造的惡魔皮囊後,終於可以還原成他人身的樣貌。據說他走得十分平靜,生死之間的距離拉長以後,不僅是沉浮期間的生命,哪怕是主宰一切的忿恨、驚恐與羈絆,都足以消融沉陷。他不再做為一個惡魔而活,而做為一個曾經的人而死;即使他再沒一絲氣息可以裝扮成他人所賦予的惡魔外衣,但他仍然被當作是豬、是狗、是害蟲、是草芥,是應該被收割的一切,藉由將他放逐在一切實相所及的距離之外,假裝意識也同樣的不再能被觸及,這副皮囊所象徵的罪惡,已經沒有人會再注視他,就連他自己都早已不再注視他自己。

 

相對來說,劇本的情感就略顯得過於豐富而理性了。我想到那個少年淡然一切的神情,想到另一些人在絕望中毫不放棄的努力。死亡從來不是威嚇他們的武器,而是高牆以外的我們,自以為的平安與和諧。那些割捨不下的,那些眷戀的,那些不捨,那些掛懷,臨到頭來,反而是塵埃落定地平靜。沒有嘶吼,沒有不捨,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心碎若狂。那日子、那時辰,原是沒有人知道的,臨到知了,也就知了。我每次看著那一天的記實抱導,總是回頭想起那一天我在做的事,想起才剛通了電話一定要寫出一些什麼,想起在打開電腦的時候看著一切的不確定,對照著每一個時刻我在做什麼,而那些媒體在做什麼。那一天,有什麼部分,隨著很多的來不及,跟著離去了,最後的時刻,瘋狂克制的崩潰邊緣的情緒,抓住一兩個飄散的文字,終究,也是沒能做些什麼。

 

朋友兩個字太沉重,而回憶太短,而遺憾太長,長得容不下一句嗟嘆,只有無盡迴響的沉悶三響,在仍舊定格的那一天。 

 

找個時間來看書:

死刑犯的最後一天:法國文豪雨果1829年小說+臺灣戲劇工作者陳以文2015年創作劇本→讀冊購買請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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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的最後一天》——專訪陳以文

 

                        文/張雅筑、賴冠妤 攝影/周芳聖

 

 

                                 

因法國文豪雨果於1829年出版的小說《死刑犯的最後一天》啟發,而編寫的同名舞台劇即將於一月再次登台演出。很幸運地,我們獲得機會採訪同時擔任此劇「編劇、藝術總監、主演」的陳以文。

 

閱讀雨果的原著小說及同名劇本後,最引人好奇的無非是他受與台灣時空背景不同的小說啟發而重新創作為劇本並搬上舞台的主要原因。打破我們原先所有猜想,他的原因其實很單純:表演的慾望。一個表演藝術工作者最單純的初衷摻入不簡單的構想,編寫一齣不簡單的戲劇。

 

「那時想用表演來創作,詮釋一些我認為值得被呈現的人物,我覺得『受困監獄』這樣的人物可能有它可以被表達跟詮釋的地方。那時,我想到朋友吳坤墉曾經跟我聊過一個關於『受困監獄』的故事。於是我詢問坤墉,而他興奮地告訴我他正好想重新翻譯那本小說,雨果的《死刑犯的最後一天》。事隔九年後我想到這件事時,他剛好想翻譯這本書。」於是陳以文看了小說後萌起了編寫舞台劇的念頭。但是,劇本跟小說的本質不同,傳達的方式也因此必須改變。

 

「小說就像死刑犯的日記一樣在寫他的心情,但劇本如果照那樣的方式,就會變成台上一個死刑犯一直在講他內心的獨白。雖然忠於雨果的原作,但是就戲劇上的呈現來說,我會判斷那樣很囉唆、不討人喜歡。我不希望觀眾對台上的人物反感,我希望觀眾持平看待他。」

 

而對於小說中未曾提到,卻於劇本內具體描述的罪行,陳以文的解釋相當貼心:「你在看小說的時候,會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會有一個問號沒有得到答案。我不希望我的觀眾有那樣的閱讀感受,我不希望問號那麼大。」並且,「死刑犯的確殺了人,那不是冤獄,但是你會知道他是在那種情況下殺了人。好像跟你我都很近,你我都可能某一天很抓狂,只是你有沒有再遇到一連串的事情讓你爆發。」他在編寫時不僅適當滿足了觀眾的好奇心,也讓我們開始思考,或許社會眼中「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和一般的人並沒有那麼不同。在劇本的角色設定時,他也留下一位老囚犯的角色希望讓觀眾明白,有一種死刑犯是從童年就注定走上這個角色,一步步沿著軌道變壞,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甚麼會那麼壞。

 

原著小說中死刑犯朝思暮想、唯一掛念的小女兒前來探訪父親時父女倆的互動更是張力極強、令人動容與印象深刻,然而在劇本中,陳以文修改了這一段,改為由死刑犯的老母親用手機播放女兒的影片給他看,同樣地,也是基於戲劇與小說的差異。「歷史上還沒有一齣舞台劇,可以讓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在台上好好演戲。」透過這樣巧妙的安排,不但成功保留死刑犯與女兒的情感,也排除了年幼演員在舞台上失控、表現不如預期的可能。

 

然而,令人好奇的是,在舞台劇中,死刑犯與老母親的對話,幾乎都是台語台詞,若非台語族群的觀眾聽不懂,是否有任何解決、應對的方式?陳以文也承認這是一個難以拿捏、取捨的狀況。「裡面的人物用台語對話,有它的真實感。」雖然先前的演出真的有碰過有人沒聽懂的例子,但是「我不想為了讓人聽懂,而讓角色講國語、變得不真實。老媽媽的台詞並不多,觀眾看到的就是一個很關心兒子的媽媽。」

 

而在準備演出的過程中,「受困監獄」、「面臨死亡倒數」這樣的經驗並不是人人都有,也不容易想像、猜測,陳以文於是透過與徐自強對談的方式,將未曾有過的經驗內化,藉由蒐集經驗去強化感受。

 

「阿強給我幾個很強的衝擊——有很多自由受限制的情緒反應,不是你自己想像得到的。例如,他在牢裡的時候,最期望的事情,可能只是希望和家人朋友同桌吃飯,或窗外下著大雨時從鐵欄杆內衝出去淋雨。有自由的人可能沒有察覺、想都不曾想過,但對於徐自強在受困環境裡不經意嚮往的很多事情,不去探索是不易得知的。在徐自強身上,『活在當下』近乎是血液裡的根植,引導著他的生活。」

 

在這樣揣摩死刑犯的過程中,不論是資料的閱讀、與徐自強的對談,或是真正站上舞台演出,陳以文對於生命的感受也產生了不一樣的態度。「對生命我能夠更看得開,並明白生命原本可稱為有意義和沒有意義的事情。意義在生死瞬間是能夠被重新解讀的,除此之外,也更在乎活在當下,人在規劃未來的時候,當下的愉快便在過程中流失了,而這些規劃可能是不會發生、沒有意義的。」

 

在歷時約一個半小時的訪談中,我們向陳以文探求創作、演出過程中的種種,甚至還聊起了雨果當年寫作時可能的想法。訪談中,我們看見了他對於藝術創作的熱情、認真、專業及一位藝術工作者對於生命的關懷,藉由自身熟悉的領域,他將原本嚴肅的社會議題透過另一形式來呈現,使大眾能夠更切實感受死刑犯的遭遇和生命走到末日的心情,進而啟發思考。我想,雨果創作此本小說的精神,藉由陳以文戲劇的形式在現代延續,另一條與社會對話的道路也得以於焉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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