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議廢死的一千零一種方法—這個年代到底還有誰有在讀電子報?

文/吳奕靜(廢死聯盟執行秘書)

在12月這樣豐盛溫暖的時節,也有很多的道別正在發生。基於生涯規劃的因素,負責廢話電子報第119期到第157期(共38期)的我,必須不捨地與讀者們告別了。三年來,很幸運經歷好幾次未曾想像過的訪談、側記等文字產出,有許多珍貴的學習經驗,也希望趁此機會可以和讀者們分享,廢話電子報作為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主軸,我如何看待:以電子報作為一種倡議的方式、文字之於倡議工作的重要性與時間性;以及非法律背景的我,在這份工作中怎麼找到自我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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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工作並不是只為了此刻而做,電子報之於我的意義是如此,圖/林安冬攝。

面向未來的工作

在我任職期間,廢話電子報是每個月出刊一次,每期大約收錄2到4篇文章不等,通常會以當下廢死聯盟正在關注的議題或個案為主題。在網路時代,人人都可以成為自媒體,經營或發展能夠簡單、快速認識議題的貼文、懶人包、短影音等媒體素材,於此同時,我也不只一次曾經被直/間接地問:這個年代到底還有誰在/想讀電子報?有別於面臨現場的法律救援或者帶領讀者快速進入狀況的臉書貼文,電子報是集結了數篇長篇文章的載體,又因為是一個月出刊一次,它的步伐顯然比臉書上一周(有時甚至是兩三天)一則熱門話題緩慢許多。電子報緩慢、集中主題相關文章的專題性質,迫使人們必須坐下來,好好理解一件事情被如何說明、解釋。

有時候當期的電子報做出來可能不一定有很大的迴響,但卻得以在後來的某些時刻作為對照;有時候則相反,電子報顯示當下事件的氛圍,提供後來的我們記憶重要的時刻。有一些工作並不是只為了此刻而做,電子報之於我的意義是如此。從組織的方面來看,不同媒體的宣傳或文字產出有著不同的節奏,也能夠相應地針對每次的需求進行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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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期電子報的內容不盡相同,但卻也有著某些共通性,圖/廢死聯盟官網。

指認此刻正在發生什麼

在實務工作現場總是有絕佳的觀察機會,將自己的所見所聞以能夠被更好理解的方式轉述給讀者,就算是邊邊角角的事情,拼湊起來也會創造出屬於自己和由組織出發的視野和圖像。實務工作中珍貴的「觀察」,經常不一定有既有的研究可以參考,比如「兒童之死與不被理解的犯罪者」這一期,探討殺子後自殺的犯罪者之處境,透過訪談我們也才更認識到原來國內要掌握此類性質的犯罪事件其實並沒有更細節的統計數據;相比之下國外則有針對此類犯罪者的性別、年齡深入量化研究。或者性別與死刑系列的「性別與死刑系列:女性死刑犯」、「成為成功的男性?男性重大犯罪中的性別因素」中,對於性別因素與犯罪的論述,也是透過實務經驗、判決工作坊、訪談和國內外相關文獻逐漸發展出來的論述。

正因為這些案件的不同性質交織,可能不是大眾會經常放在一起思考的脈絡,指認出這些處境對於犯罪者的影響也就更為重要。有一段時間我曾經對於這些沒有辦法基於更多既有研究基礎來進行文字產出和訪談感到挫折跟惶恐,害怕自己沒有能力傳達「正確」的資訊,直到終於理解這也許正是當下社會問題的缺口(因此有些論述仍是空缺的),才慢慢可以重新看待這些觀察和討論的意義,也會對自己的文字更加謹慎。

當那個編蜘蛛網的人

延續前段所提及,我們也曾經做一期「飛行少年何以非行?」探討飛行少年,也談那些被判死刑的年輕人。看似沒有交集的兩種身分,倘若順著一個人生命的時間軸去看,就會發現:原來18歲不會自動「成年」,成為成人這件事對每個人來說可能有坑坑巴巴的歷程。被判死刑的年輕人的生命歷程同樣值得法官理解,飛行少年倘若能適時被接住,未來就有不同的可能。在不同議題之間轉換視角,有機會看見交織著的共同問題,這也是我在做電子報時的學習。死刑存廢經常被認為是距離自身相對遙遠的事情,至少在2023年國民法官法即將上路之前仍是如此,但透過回到以人為核心的觀察,會發現其實死刑沒有那麼遙遠,無論是性別、創傷知情、轉型正義......因為死刑和這些議題也都很相關,可以分別獨立去認識,但也可以從中發現人權倡議的共通性。

從法律出發的時候,我們必須要釐清這些法律的規範和意義,並透過更容易理解又不會偏離原意的方式來向讀者們解釋;同時也可以不單單從法律層面出發,去探討社會結構的問題,透過不同案件去看見其中弱勢的交織、影響犯罪者行為的因素。電子報也更包含了去記錄廢死運動的軌跡、國內外的廢死趨勢,分進合擊。負責電子報像是要把自己當成那個編織蛛網的人,要看見那些沒關係之間的關係,要試著站在另一個位置,說出讓那個位置的人能夠往前走一點點的話。也要知道,在這裡織網的人不是只有自己,而是整個組織,一群人一起去拉進更多人來理解廢死更多一點,距離這個目標的實現,也才更近了一些。


殺人影展六:洞(Khang)工作人員合照,圖/廢死聯盟。

結語:一千零一種面對傷口的方法

剛進入廢死聯盟工作的時候,正好在舉辦上一屆「殺人影展六:洞(Khang)」,說的是每當有重大刑案發生,就表示社會上出現了一個傷口。我總覺得,做廢死的工作、電子報的工作也像是在尋找一千零一種面對傷口的方法,文字與思想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種。最後還是想要感謝這份工作中所有曾經協助過我們完成電子報的夥伴和讀者們,期待未來有機會在不同的角落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