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版眾開講：《執行死刑規則》修惡告急！座談會－錢建榮律師發言稿

整理／劉采甯（廢死聯盟倡議專員）、楊雁（廢死聯盟法務主任）、2025春季實習生

這個問題其實有點趕，修法已經被趕出來、法務部已逕自通過，我們連研究都來不及。說真的，擋住死刑執行的不是《執行死刑規則》（以下稱執行規則），是《審核死刑案件執行實施要點》（以下稱審核要點），如若要點沒有修，其實修規則並不會造成影響。遺憾的是，要點也同步修訂了。

程序面出了哪些問題：修正草案預告期間過短

公告規則修正草案的預告時間，也就是讓大眾表示意見的時間，此為行政程序法規定的，法務部即為行政程序法的主管機關。112年行政院秘書長的函是說，基本上法規命令預告時間是60天，若處在較急迫的狀況時，可以少於60天，譬如：單純文字修正、重大政策改變、為了遵守國際公約的緊急情況或公共利益之必要。然而，法務部卻將這次修法預告期間縮短成10天，很離譜。60天是兩個月，10天扣掉假日2天就是1週的意思。這讓我想到，每次法官裁定補正都是訂5天或7天，但我都是訂10天，因為我說我要扣掉假日，否則5天等於是連假日都沒給人家，訂7天扣假日等於是5天，所以我處理訴訟案時其他人都問：「法官為什麼你規定的期限都比較長？」，我說：「假日不要叫人家做事啊！」結果法務部現在卻只給了10天，程序上法務部無法說明修訂的急迫性，除非法務部承認現在就是急著想挑人來殺。綜上述，針對程序面的討論，我會質疑法務部未說明預告時間低於60天的原因。

實體面出了哪些問題：不該修的通通被拿掉

實體面的部分，在蒐集要點的相關資料後，先替各位梳理時間序。死刑障礙事由為陳水扁前總統制定，馬英九前總統任內未做修改，但今天賴清德總統說要修改，怎麼對得起前輩？另外，民國88年5月4號公布的《審核死刑案件執行實施要點》中，便規範救濟程序進行中不能送死刑執行，此為國民黨執政時期訂定的實施要點，用以擋死刑執行。

再來，談及死刑執行的特殊性，不管有期或無期徒刑的執行，都是檢察官發指揮執行書，至於死刑的執行則由最高司法行政機關（法務部）發執行令。《刑事訴訟法》的「第八編：執行章」便規範出執行程序：最高法院整理完卷宗後，會將卷宗送至最高檢察署，待最高檢察署檢閱後，再交法務部長審核，而只要部長批准，便可執行。因此，我認為有必要訂定規範最高檢察署自身的審核死刑執行要點，然這個部份沒有任何法規授權，需要交由最高檢察署慎重訂定。

民國84年訂定的審核要點規定，死刑案件已經聲請再審或非常上訴，若其程序仍在進行中，最高檢察署便不得將死刑確定案件呈報法務部，所謂「程序進行中」是模糊的情況。直到民國94年1月12日，該要點明訂：被告或辯護人聲請再審、非常上訴，及司法院大法官解釋程序仍在進行中，便不能把死刑案件呈報法務部，這段便是外界經常解釋為在擋死刑的障礙事由。

現在的執行規則修改為，要經過檢察總長提起非常上訴以後，死刑案件才無法呈報法務部，並同步修正了審核要點，這顯然是段冗言，因在總長聲請非常上訴後，本就無法呈報法務部執行。這段規定究竟有何意涵？是道德規範嗎？是個任意規定嗎？回過頭來看這個問題。我認為，在程序面上，應該要一併考量要點。

此外，當時候使用的字眼是「聲請中」、「程序進行中」或「聲請程序進行中」。各位可以看看這一次修正的立法理由，法務部在總說明裡提到，因為憲法法庭113年憲判字第8號（下稱憲判八）通過後，法律必須做出修正。但是執行規則與憲判八有相關的部分，也只有提到「受刑能力」的討論，即如果受刑人對死刑的理解能力有欠缺，是不能執行的。但顯然本次的修正也未將此納入，這個立法總說明硬是拉大法官背書，好讓整件事情看起來好像很正當。

再來看到執行規則修正理由第二條第二項表示，原先民國109年修訂的「程序進行中」是文字意義不明，但其實第一句話便言明：「聲請再審或非常上訴的程序進行中」，也就是聲請一進來、程序正在進行中，這是再明白不過的意思。本次修法也修改為聲請再審、非常上訴的狀況，都必須到一個特定階段才能停止執行。舉例而言：聲請非常上訴必須要檢察總長已經提起；聲請再審則必須法院裁定開始審理。再來，聲請憲法訴訟還要等到憲法法庭裁定暫時處分，前提還得是你已經有提起本案，不像民事程序可以先聲請假處分再提本案，只要你沒提本案，連暫時處分都不會核發。

原本的執行規則有關「聲請程序進行中就不得執行」，這其實是政府自律的規範。根據現行法律，像是刑事訴訟法的再審程序、憲法訴訟法的暫時性處分、檢察總長提請非常上訴，這些本來就該停止執行，不論是邏輯上還是法律上都是如此。這樣的修法根本是欺騙外人，如果說憲判八是一種自欺的判決，那現在法務部便是在搞欺人的修法。這真的是一個自欺欺人的政府，徹底欺負人民。

本次修正最糟糕的是，原本民國109年修規則時，有一份審核表，內容還分為「形式審查」與「實質審查」。實質審查的部分，最高檢的要點本來規範得很清楚，如：指認錯誤、鑑定不可靠、鑑識標準不一致等。鄭性澤案就是因此而被發現問題，檢察總長也應進行審查。但本次執行規則修正，竟然把要點修到只有檢察總長提起非常上訴、法院真的裁定再審開始後，才能停止執行，並且把實質審查全部刪掉。理由居然是「怕掛一漏萬」，怕只列幾項會漏掉其他項，所以乾脆全部不訂。原先用以自我規範、加強把關的規則，現在都被刪除了。這樣誰還來得及提再審？誰有可能在三天內完成聲請、讓法院裁定停止執行？如若總長再不實質審查，未來便可恣意執行。

從冤案角度來看本次修法：若按照新法，這些人早就被殺了

最後談到冤案議題，每件冤案救援，其實都花了很多次的非常上訴、再審、甚至是大法官解釋。鄭性澤聲請好幾次再審與非常上訴，最後是檢察官主動幫他提起的才成功；謝志宏、蘇建和更是如此；徐自強則是靠大法官釋字第582號解釋才翻案；呂金鎧居然拖了19年才開啟再審。

我這邊有統計資料：蘇建和從判決確定到開啟再審花了5年，從再審到無罪確定又花了12年；江國慶從定讞到再審耗時13年、鄭性澤10年、謝志宏8年、呂金鎧19年。如果「要開啟再審或有暫時處分才能停止執行」，這關鍵的8年、10年、13年怎麼辦？那些人早就被殺了！雖然法律規範，死者還是可以聲請再審，但除了江國慶還有幾個例子？甚至廢死與平冤持續救援中的盧正，當時監察院已經立案準備調查，法務部便執行。

所以，我認為執行障礙事由應該增加一項：當監察院立案調查時，應該立即停止執行。歷史上有太多案例，如周恂山、盧正等，都是監察院一動，法務部馬上殺人。

總結來說，你現在該修的沒修，不該修的卻修了，導致如今這樣的狀況。

最後懇摯地提醒大家思考：憲判八的態度，是要你限縮死刑的適用與執行，還是放寬？修法的同時，也應再次想起大法官的意旨，不再恣意執行，應當更謹慎地宣判與執行。